“誰不害怕啊，楊楊哭得那麽奇怪。不對，是他看著廟時，笑的那兩聲，特別可怕。唉，也許真是我們想太多了……廟宇裏供奉的都是菩薩，能有什麽奇怪的？”喬明宇說得輕松，但神情卻很緊張，時不時地左顧右盼的。

在經過老弄堂的時候，喬明宇身子打了個抖：“枝枝啊，走快點。”

“怕什麽？怕有鬼啊？”我啞然失笑。

“噓，什麽什麽？”喬明宇急了：“小孩子不要亂說話。這大半夜，說什麽就容易來什麽！”

還有這說法嗎？分明是自己嚇自己……

再說了，有鬼我會看不到嗎？

如果說先前小楊楊在我房裏的表現讓我害怕的話，那麽自從走到外面後，我的心就徹底放了下來。

根本就沒有鬼怪啊！那“外面”，“叫叫”什麽的，不就是指那間小土地廟嗎？又沒鬼，又是我們小時候玩慣了的地方。

果然，人對未知的事物才是最恐懼的。

這一晚我睡得挺香的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們喬明宇就去了他外婆家，看望明敏。

為了防止青林來接我，我還特地跟鬼少爺報備了下。

當然，直到鬼少爺得意地掛了電話後，我才反應過來——怎麽搞的？我怎麽還真的做了小妻子要做的事了？去哪兒都要跟鬼少爺報備了嗎？

可怕啊，難道除了對嬸嬸我很奴性外，對鬼少爺也奴性本性暴露了嗎？

特麽，我會不會真是個受虐狂啊！？

喬明宇外婆家離喬家村，騎電動車要大半小時——喬明宇騎得慢，倒讓我看了一路的冬天鄉村風景。

說起來，冬天的景致著實有些枯燥荒涼。

田野裏早就只剩下光禿禿的稻草根了，小路兩邊也盡是黃黃的枯草……

倒是遠邊的小山上，還是一片青綠。大早上的，山頂上，還有些積著的霜沒有化盡，還有些雲霧繚繞著，頗有點好看。

大抵是因為這是生活了十八年的故鄉，所有的景，都熟悉得很，無端地讓我覺得安心。

也或者，是因為坐在喬明宇電動車的後座上，看著喬明宇的後背，而覺得安心。也未可知。

明敏這幾天沒去上學，上回因為喬明宇被嬸嬸砍傷 ，他嚇了一嚇，發了幾天高燒。今天看來，明敏的倒是精神很足。甚至，明敏都忘了喬明宇被嬸嬸砍傷的事。

一見到我和喬明宇，明敏就吵著要跟我們回去。

他仰著小臉問我們：“媽媽呢？媽媽怎麽還沒有回來？”

是了，我們與他外公外婆商量好，說嬸嬸只是去出差了。

喬明宇臉上黯了黯，接著笑著輕輕刮了刮喬明敏的小鼻子：“媽媽出差才幾天，你就不習慣了？哪有點像男子漢？”

“我是男子漢。”明敏嘟著嘴，眼神無辜：“哥哥，我就只是有點想媽媽了，一點點。”

哎……我看著有點心酸，便拍拍喬明宇的肩：“走吧，帶明敏去買好吃的。”

帶著明敏去外頭公園玩了一圈後，他外公讓喬明宇去了房間，說了些私密的話後，喬明宇就紅著眼眶出來了。

我們本來是準備留下吃午飯的，但不想才剛決定，恰巧喬明宇的舅舅回來了，一直沒給我們好臉色看。

所以喬明宇也打消了念頭，沒有多留。

看了明敏，喬明宇的精神似乎越發萎靡了，電動車騎得飛快。

我看著有些心疼，嘆口氣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回到家後，喬明宇又去了叔叔那邊。

我本來還尋思著，去幫三婆婆她們家拔些豬草，也省得秋香嬸嬸回來還要忙活。

正走到弄堂處，小姑姑牽著小楊楊迎面走了過來。

“昨晚半哭半睡的，鬧了一宿。今天一大早，你宗生叔叔就去買了八寶驚風散，他上午倒是睡得好了些。這不一醒來，就說要來找你了。”小姑姑頗有些不好意思。

我忙搖頭：“小姑姑，估摸著楊楊沒什麽事了。你眼睛都有血絲了，快回去補一覺吧。我帶著楊楊就好了。”

才說完這話，小楊楊就直奔我過來了。

他抱著我的大腿，擡起頭，用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我：“姐姐，抱抱。”

“好，抱。”我飛快地應了一聲，蹲下來抱起小楊楊。

小姑姑感激地對我笑笑，打著哈欠回去了。

而小楊楊這一天，中午自己乖乖吃飯，吃完飯後喝了點牛奶，又自己乖乖爬到床上睡了。當然他睡醒後，還是挺鬧騰的，一會兒要我帶他去看牛，一會兒要我帶他去看豬的。

不過，總體來說，還是乖巧得很。

一直到傍晚，我才把小楊楊送到三婆婆家——小孩子到傍晚的時候，總是會找媽媽，小楊楊雖然粘我，但也有半天沒見姑姑了。因此他一說，我就立刻抱他回去了。

就這樣一直好好的，到半夜的時候，我才又被小楊楊淒厲的哭叫聲給吵醒了。

是的，隔了好幾幢老屋，我都能聽到小楊楊的哭聲。

想來，應該是小姑姑又把小楊楊抱到屋外了，否則在房間裏，我這邊是聽不見的。

又開始哭了嗎？看了看表，正好是十二點十五分。

我猶豫了一下，坐了起來。後來一想，廟裏也沒有鬼，便又躺下了。

嬰兒夜啼，是常有的事。

估計真是受了驚嚇了。

大約明天，三婆婆他們就會請沈婆婆來了。

說起來，還真是挺揪心的——小楊楊哇哇大哭，其中還夾雜著小姑姑的哄聲，還有三婆婆的叫罵聲……

三婆婆罵的是：“什麽東西！從哪兒來的，滾哪兒去……”這是村裏老人慣常做的，她們怕小孩子被臟東西跟著，在小孩夜啼時，便會狠狠地把臟東西罵走。

據說這方法有時候是有效的——對付膽小的孤魂野鬼什麽的，這方法誠然有效。不過也僅僅只是偶爾有效而已。

要是碰到鬼少爺這樣的鬼，不被人罵還好些，一旦被人罵了，他還不立刻生起殺心？說不定本來是跟著人玩玩，結果肯定會變成“少爺一怒，百裏伏誅”。

這一大罵後，靜謐得幾乎能聽到落雪聲的村子，變得嘈雜起來。

很多戶人家，都給這罵聲吵醒了，紛紛把燈給亮了起來。

“還好嬸嬸不在家，要不然被這一吵，肯定得爬起來，沖出去跟他們吵一架。”我嘆口氣：八寶驚風散也只在白天起效。小楊楊這樣哭著，聽著真不是滋味。

大約鬧了大半小時後，哭鬧聲才漸漸小了下去。

我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。

第二天天剛亮，我就爬了起來。喬明宇是個大懶鬼，但對小孩子什麽的，也挺上心。

我才剛刷好牙，他也起來搶衛生間了。

“我先煲粥，你慢慢來。洗漱完，你去客廳等我，我們一起去三婆婆家。”

喬明宇眼睛彎著，笑得挺甜挺暖。

唔，對金麗那些女孩子來說，喬明宇一定不是個好男朋友。我記得他曾經有一任女友跟我抱怨過，說他很冷漠。初時，她總覺得他很酷，很高冷，到後來，她才發現，那分明是喬明宇不愛她才那樣。

她說：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高冷，只不過是沒碰到能讓他暖的人而已。

是了，你看喬明宇對家人，哪怕是對小楊楊這樣，表了兩代的人，都暖得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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